2015年5月18日 星期一

阿伯

那阿伯站在路上其中一個紅綠燈底下的賣屋看板邊。

桃園往中壢約三十分鐘車程,途中一個一個紅燈暫停又前進。

阿伯兩手各持一支塑膠棒,圍起廣告看板,雙手上下交錯擺動,速度很慢,陽光稍大便悄悄靠近陰蔭。

阿伯六旬半,瘦小漆黑,汗漬積累反射。是誰想出這樣的工作,而怎麼樣的人接受?急需用錢當不是惟一動機?報酬多少?家人聚離?也會看新聞?會不會去看病?六十五歳,除了傭與酬,也沒別的好說。但事情單純,願意了,就是一份工作,所謂工作,沒有一分努力,也沒有一分怠惰。

不須傳單,不必喊叫,沒有多餘動作,人站在這即是宣傳。

一場紅燈四十秒,阿伯完成他的使命。我注意到他,注意到房子廣告,還想起了自己。

2015年5月6日 星期三

甄嬛傳觀畢

演戲的人是假的,看戲的人是真的。好的戲寫活一兩位人物,就足以刻印在看戲者內心,看得他像是在看自己的人生。

華妃反射了一些典型。人是精明,加諸過多的榮華覆蓋在她的身上使她蒙蔽,失去戒慎。當哥哥失勢,才明白自己不過是一枚棋子,恐怕比誰都卑微。

安陵容則是自卑人格的典型。從開始的溫順依人,到後來的徹底黑化,全是那自卑的猜忌困住自己,看著她即使歌唱得那樣好聽,舞跳得那樣好看,卻從來與快樂不相干。

這一正一反兩個反派被演得太好,翻白眼太好,損人不及防備太好,讓後宮陰陰暗暗的,也不能拿它怎樣。令人激賞。

皇后比之於這兩位,演的比較不討好些。該說前半部掩飾得好過了頭,看起來像就是母儀天下般寬容。後半部則是衰敗的如此迅速,還令人懷疑起她的能力。到頭來蓋棺就是個深愛皇帝,權力慾望難抑的普通女人罷了。

沈眉莊太過膽小,加諸太早的看透讓她失去了競爭動力,與世無爭終得一死。死前算是沒有黑化過的人物,溫和從容,歲月靜好的心願挺讓人哀戚。

雍正是少了些雄才大略,多太多兒女情長,但作品既旨不在此,做個形象分明的腳色也不錯。有的是治國的才幹,缺的是對人的慈愛,抓握著權力,什麼也都想要,安得了天下,理不住後宮,戲裡只能真正活在對一個不曾出場腳色的思慕之中。

果親王洽反之,無所爭,逆來順受,只求逍遙。無所抱負就過不了情關,執著專一就褪不去愚昧。原也是個極端之人。但後頭甄嬛看著六阿哥:多年前允禮應該也是如此,臨風窗下,吟誦他本應該平安嫻逸的人生。對果親王一生的反省,令人動容,是這部戲的立場。

這兩人腳色交錯如同那首:我把風情給了你,日子給了他;我把笑容給了你,寬容給了他;我把思念給了你,時間給了他;我把眼淚給了你,責任給了他....

甄嬛呢,其實是撫摸下來最不順暢的那根貓毛。這一生就如她在大佛前的祈求,信女雖不比男子可以建功立業,也不願輕易辜負了自己,若要嫁人,就要嫁給這世界上最好的男兒...(菩薩可能只聽到這裡便無暇理會了)。她嫁了最有權勢的人,才醒悟那人最不可能給她真心,變回任性卻無助的女子,卻又遇上了好像應該是對的那個人。一生太聰明,也誤了自己。領悟起後宮生存的真諦,砌起足以蔽日的權力高牆,終能夠安排周身人物的命運,卻不可扭轉那一朝立於大殿卻再無故人的孤寂。

戲結束了,旨是情愛糾葛也好,劃謀奪權也罷,終歸要落幕。

興衰更迭,大家都是孤魂野鬼。